回到诗缈院的时候,沫闻谨正在凉亭里练字,一旁花儿伺候着笔墨,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吓着沫闻谨似的。
遥遥望去,那宛如婴儿般稚嫩的额头上挂着隐隐的汗珠,慢慢的汇聚成一滴滴犹如黄豆般大小的汗滴,啪的一下子落了下来,打在了沫闻谨的手背上。
只是他恍若未觉一般,又是继续写下一个大字,直到把一天的任务完成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笑着问道:“花儿,花儿,你说我今天的字写的好看吗?”
自从那天和自己争吵后,哥哥便很少这般对自己说笑了,沫诗缈只觉得心头微微酸涩,却见花儿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水道:“有进步了,回头小姐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沫闻谨紧张兮兮,抓住花儿的手道:“可是妹妹这几天都没对我笑了,真的有用吗?妹妹不会不要我了吧?”
花儿慢慢抽开了手,细声安慰道:“二小姐怎么会不要大少爷呢?只是她不善于表达感情而已,少爷你看这擦汗的帕子,还有这毛笔,这宣纸都是二小姐一样样给少爷挑选的,她怎么会……”
转身拧帕子的工夫,花儿忽然看到站在凉亭外的沫诗缈。
不由脸色一变,心想自己的话方才不会被二小姐听到了吧?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二,二小姐。”
沫诗缈扬起了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只是看到沫闻谨那转身之后露出的一双写满了天真无邪,却因为担忧而浮上了阴翳的眼眸时,却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捧在手中的写好了的大字,顿时被丢到了一边,沫闻谨连忙跑了过去,一脸担忧道:“妹妹,妹妹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哥哥帮你去打架。”
这是真的在为我紧张呀,沫诗缈心中越发酸涩,声音都带着沙哑,“没事的,没事的,哥哥饿了吗?我带哥哥去吃桂花糕。”
看着破涕为笑的沫诗缈,沫闻谨想要拍手叫好,却想起花儿的谆谆教诲,这才点了点头,彬彬有礼道:“妹妹先请。”
是夜,周妈妈再度来报告时,却见沫诗缈挥了挥手,“之前那事不用再查了,只是往后好好照看少爷,若是有了差池,我可不依!”
周妈妈正犯愁自己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会被主子惩罚,却不料竟是不用去查了,周妈妈只觉得天上掉金子了似的,连忙应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看大少爷的。”
周妈妈走后,沫诗缈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出神。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神仙妹妹应该是沫诗月了。
能够在大夫人手下保护沫闻谨安然无事的,这太尉府后院除了老夫人却还有谁?只是老夫人犯不着为了一个痴傻的孙子去和大夫人作对,也许是什么时候沫诗月无意间撞见了,又或者老夫人“设计”让沫诗月遇到了,沫诗月只觉得两人同命相怜惜,又有可能是故意跟大夫人作对,便干脆时时加以照拂。
甚至于,她现在也能解释沫诗月为何会对自己另眼看待,而前世却对自己阴阳怪气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保护了沫闻谨,这份情谊,沫诗缈是一定要还的。
正思忖间,铜镜里忽然出现一张面孔,沫诗缈不由拧眉,“寒舍鄙陋,怎敢接丞相大驾?”
姬璃渊却是从后面环抱住沫诗缈,轻声笑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正是这陋室才有趣呢,明珠蒙尘,瞧本相不是得了件珍宝?”
原本守在外间的罗嬷嬷不知何时出去了似的,沫诗缈不由暗暗咬牙,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倒是夜夜守着自己,是来教自己规矩的,还是来监视自己的呀?
“蒙尘的明珠并不在诗缈的诗缈院,丞相应当去……”
沫诗缈轻声一笑,道:“诗雪苑才是。”
“包裹着红斑的明珠?”姬璃渊轻声一笑,咬住了沫诗缈的耳珠道:“本相这个礼物,二小姐可还是满意?”
“丞相这是什么意思,诗缈不明……”
蓦然下巴被姬璃渊一把掐住,沫诗缈只觉得那尖锐的指甲在自己皮肤上能毫不留情的划出一道口子。
耳边是姬璃渊低沉而魅惑的声音,“本相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当然,二小姐你也不能例外。”
心到底是忽然间失落了一下,沫诗缈自嘲的一笑,不过是一个把自己当做玩物的人而已,莫非她还真放在心上了?真是可笑。
“丞相恕罪,方才诗缈看到丞相紧张,不由的忘了,现下才想起来,还望丞相见谅。”
姬璃渊只觉得怀抱中的人似乎变了性子似的,他一时间拿捏不准,只是看到沫诗缈仰着头望着自己,笑靥如花他却十分的讨厌,耐着性子道:“哦,那你倒是说说。”
他犹是不知,自己曾经走到沫诗缈心中去,只是却又是亲手把自己推了出来,而后来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经蹉跎了些许光阴。
“今日诗缈去诗雪苑,发现大姐之所以起红疹,其实是因为大姐那一件百蝶穿花的紫淀缎的留仙裙被流涎草的汁液浸泡过,和日常所用的脂粉香腮雪相克,所以才会起了一身的红斑。”
当初在梨香院,她还在诧异为何姬璃渊还特地来赏赐沫诗雪这一堆的绫罗绸缎,却不料竟是留了这么一个后招。
流涎草汁液淡紫,用在那紫淀缎中并不显眼,若非是今日在诗雪苑,她忽然嗅到沫诗雪用的那香腮雪脂粉也不会想起来的。
香腮雪,当初御泽轩亲自命人调制了这香腮雪送与自己,名字取自那诗句“鬓云欲度香腮雪”,她欣喜若狂,却不料这独一无二的脂粉早就被他送与了沫诗雪。
却不知,御梦暖那里会不会也有这么一盒秘制的“独一无二”的脂粉呢?
只是御泽轩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香腮雪中的长青花和流涎草最是相克,一旦同时接触到皮肤上,只让人痒痛难忍,只想一死了之。如今怕是沫诗雪恨不得没出生过的心都有了。
“继续说。”
他一个轻跳起合,已经落在了床上,两人的重量却又是无声无息的。
“今个儿白氏前前后后请了五六个大夫来瞧,却没有一个能看出其中门道,怕是明日便会延请御医了。”
压在沫诗缈身上,姬璃渊眉梢一挑,冰凉的唇轻轻落在沫诗缈鼻尖下的柔软上,“本相倒是和太医院里的那帮老顽固没什么交情。”
不必有什么交情,太医院里虽然有几个医术高超的,可是擅长的却也不过是妇科而已,这等杂学,怕是少有人知。何况,便是有人知晓了也是无碍的,不是吗?
“想什么呢,本相可不喜欢有人出神。”
沫诗缈只觉得小腹那里蓦然一疼,似乎那尖锐的指甲穿透了自己的皮肉似的,可是那又仿佛是错觉,她骤然清醒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眸子闪烁着亮光,“诗缈只是在想,大姐吃了这哑巴亏,回头会不会兴师问罪呢?”
私相授受!
若是质问御泽轩,怕是自己闺誉不保。
要是质问姬璃渊,谅她也没那个胆量。
看来,这个哑巴亏沫诗雪可是吃定了的。想到这里,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
沫诗缈唇角的弧度大了几分,姬璃渊却是狠狠钳制住她的下巴,“莫非本相伺候的二小姐不舒服,竟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
沫诗缈顿时哭笑不得,她恨都来不及,还去想御泽轩?真不知道这丞相的脑袋是什么做的!只是,下一刻她顿时心中一凛,“不要!”
姬璃渊唇角勾出妖魅的弧度,低声笑道:“二小姐不觉得晚了吗?”
沫诗缈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只怕是这一夜都不得消停了,果然第二日清晨她醒来时便已经辰时了,沫诗缈心头蓦然一紧:过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她刚要起来,外面却是传来了沫诗月的笑声,“二姐姐还没起床吗?刚才祖母还在念叨,二姐姐不会被大姐传染了吧,还担心呢,看来是虚惊一场呢。”
沫诗缈尚未起身,沫诗月却已经闯了进来,“难得见二姐姐妆容不整的模样,咦,这屋里还有蚊子么?怎么二姐姐嘴巴都有点肿了?”
沫诗缈心底里暗骂姬璃渊个混蛋,脸上笑意讪讪,“昨个儿夜里喝多了茶,怕是水肿了,不碍事的。”
沫诗月并不清楚这红肿不是蚊子咬出来的,也不是水肿,而是被人为弄出来的,不疑有假,“就是,二姐姐才是肿了嘴唇而已,可是远远及不上大姐的。听说母亲一早便拿了帖子去请宫中御医来给大姐瞧病,咱们也去瞧瞧吧。”
大夫人把宝压在了沫诗雪身上,见寻常大夫不管用自然会去请御医的,只是她耳中一直回响着夜间姬璃渊的话,“让她皮痒,二小姐觉得这个惩罚如何?”
不怎么样,不过是小惩而已,她要的是沫诗雪声名尽毁,这点小惩罚,还远远不够,不过,她不着急。
“到底是刘御医有办法,说是大小姐用的脂粉有问题,便让丫环们把脂粉和钗环首饰都丢了,果然大小姐这会子都不觉得那么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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