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诗诗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看了去,却见自己中指上那长长的指甲竟是被削去了一截儿,只留着与手指齐。难怪方才手指一凉,沫诗诗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多呆?之前的告状打算也早就被吓得没了踪影,“诗诗这就去给丞相熬制参汤,不打扰丞相了。”
“慢着。”慢条斯理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乎走到门口的沫诗诗宛如被点穴一般,僵直的站在那里,声音都在发颤。
“丞相还有何吩咐?”
沫诗诗何曾这般狼狈过,见到姬璃渊宛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瑟瑟缩缩,更何况沫诗缈还在这里看着。
“也没什么,参汤太过补血益气,本相想吃点儿燕窝粥清淡一下口味,懂了吗?”
沫诗诗长吁了一口气,连忙称是,脚不沾地似的离开了。
这食盒内本就是有燕窝粥的,邈空亲手将斋饭什么的一起装入了食盒,最是清楚无比,他不解,“丞相这里有燕窝粥的。”
姬璃渊笑了笑,满是深情一般望着沫诗缈道:“无妨,三小姐去熬了,本相等着她的燕窝粥便好。”世人都知道言一法师的素斋是做的极好的,却很少有人知道言一法师熬制的燕窝粥却从来是黑黢黢的一片,根本不能入口。
而正巧,丞相便是这很少的人之中的一个。
邈空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丞相,你确定你无意刁难那女施主?”
姬璃渊轻轻勾唇,魅惑天成,“错了,本相是有心刁难的。”
“哦,这样呀。”邈空转头看向沫诗缈,一脸讨好,“既然丞相有了下家,那诗缈姐姐你把这碗燕窝粥给我吃好不好?你熬得可是比师父熬得好吃多了。”
沫诗缈点了点头,伸手摸着邈空的脑袋笑道:“自然,小心……”
烫字还没说出口,邈空甚至没摸到那盛燕窝的瓷盅,只见身前人影一晃,那食盒里的燕窝已经入了姬璃渊的口。
邈空泪目,指控道:“你说了不吃的!”
味道不错,胃得到了满足的丞相巧笑嫣然,“小孩子吃多了不好,会坏牙的。”
言下之意,本相这是为了你小和尚好,可不要这般不通情达理哟。
邈空泪了,“诗缈姐姐,他欺负小孩子。”
丞相笑了,“小和尚,你欺负病人。”
沫诗缈笑了,“丞相就不怕,这燕窝是加了料的?”
姬璃渊脸色一变,看着已经见底的瓷盅,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日,潜伏在四周的隐卫们都不得不捂住了鼻子,看着来回在茅厕与房间里奔波的主子投去了同情的一瞥,而看向沫诗缈的目光则多了几分忌惮。
“二姐姐,丞相可是好些了?”
若说如今这灵隐寺里最闲的人,却是非沫诗月莫属。
太尉府里的大小姐每日里抄写为丞相还愿,三小姐每日里熬汤端水伺候着脾气阴晴不定的丞相,六小姐则是跟随在林妈妈身边做绣活,二小姐则每日总是被言一法师请去讨论佛法。
唯独沫诗月既不用辛苦抄经,也不必听那高深佛法,就连老夫人都怕拘着她,任由着她整日里在灵隐寺四处闲逛,这几日下来都把灵隐寺的大小佛殿看了一遍,这不正无聊着就见沫诗缈前来给老夫人请安。
顿时,沫诗月找到说话的人了。
“好多了,你怎么没去梨花井那里瞧瞧,据说能井水能照出你心上之人的样貌。”虽说太尉府里也是闷着无聊的,可是如今这苍蝇飞不出去一只的灵隐寺更是令人郁结,何况沫诗月天生是个讨厌烦闷的性子?
“二姐姐你也取笑我,那梨花井在哪里?我倒是好取一些井水泡茶喝。”
那梨花井,沫诗缈笑了笑,“正好邈空要去那里,你去找他便是了。老夫人还在佛堂念经吗?”
沫诗月着急去看看那梨花井,匆匆说了一句便离开了,沫诗缈见状不由一笑,看见春秋正守在屋檐下,似乎正在绣一方锦帕。
“啊,小姐你回来了呀?老夫人说让你回来后去见她。”
沫诗缈点了点头,看着那锦帕上红花绿叶分明不由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好手艺。”
春秋笑了笑道:“是这两日希儿教我的,闲着无事便练了起来。”
沫诗缈脚下一滞,沫诗诗要希儿给自己“陪葬”,自己“死而复生”之后她也不好再把人要回去,希儿也便留在了她这里。
只是这些日子她并未怎么注意,倒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个多才多艺的。
“好好学着,将来出嫁了也不愁没个生计。”她固然会将春秋保护,可是谁又能料得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有一技之长傍身,到底是不愁将来的。
春秋没想这么深,闻言不由低头轻声道:“奴婢伺候小姐一辈子,不嫁人。”
沫诗缈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春秋竟是真的终身未嫁,尽管彼时她对那人未尝不是没情。
佛堂里烛火通明,木鱼声和念珠声连绵不断,老夫人跪坐在那里闭目念经,沫诗缈跪在蒲团上,耳中越发分明。
佛说众生平等。
可是我不服!有些人注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可以说那是祖辈福荫,可是既是平等,又何须祖辈庇佑?
佛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我不服!天意便是让我用鲜血染就他御泽轩的大宝之路?天意便是让我弑君丧子看着那奸夫淫妇逍遥一世?
大慈大悲的菩萨,你若真是要普渡众生,那便去好了。我沫诗缈是恶鬼再世,无须您费心竭力超度!
只是您若挡我前途,我管你是神是佛,照杀不误!
“丫头,你究竟有何委屈,这般戾气?”
毫不隐藏的戾气,饶是她一把老骨头随着老太傅经历了朝堂风云,却也不禁胆寒。
沫诗缈转过头去,看着老夫人那慈笑不由轻声笑了起来,“委屈?”她心中所怨所恨,岂是一句“委屈”就能道尽的?
“便是有天大的委屈,有我这把老骨头,也定当护你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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