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里,声音越发清晰。
“大少爷,你且等着,小的这就给你烤肉吃,你看这仙鹤长得多肥美,烤着吃,一定会很香的。大少爷你很久没吃肉了吧,想不想吃?”
“想。”清越的声音中带着童稚,似乎是一个长不大的大小孩似的。
“想的话就去那边把这仙鹤的羽毛拔了,小的在这里生火。”
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米儿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那人虽是循循善诱,可是她听得出来,那人似乎是想要害大少爷!
大少爷,是小姐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只是却是个痴儿……
沫诗缈眼眸一片黑亮,压低了声音道:“你去把六少爷引到这里来,快去。”
米儿连忙点头,因为大夫人的宠溺,六少爷十岁还没搬进前院,如今还住在后院里,距离这明月阁倒也是不远的。
待米儿离开后,沫诗缈眼眸顿时一厉,声音微微一变,“什么人在这里?”说罢,院门“嘎吱”一响,顿时簌簌灰尘落地。
正在生火的太尉府奴仆闻声不由心头一喜,没想到自己任务竟是完成的这么顺利,看着正往荷塘边慢悠悠过去的大少爷,他撒丫子就往后面跑,很快就没了踪迹。
尘埃落地,沫诗缈慢慢走进了明月阁。
明月阁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便是那一片荷塘,一片翠绿之中却越发显得这庭院的颓败。
“她是谁……”
身后没了人,沫闻谨又转过头来,看着沫诗缈,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辜与单纯道:“你是谁呀?”
沫诗缈闻言心头一酸。
前世今生,她都不懂沫泽天为何这般刻薄与她。她本以为自己在古都已经吃尽了苦头,却忘了这太尉府虽大,却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痴傻的太尉府大少爷,文才武略的太尉府二少爷,两相对比下她怎么能认为这府里会对哥哥有半点温情?
若真的有半点温情,何至于前世她入府之后,竟是被大夫人设计,亲手杀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哥哥,我是诗缈,你的妹妹,你还记得吗?”
尽管知道沫闻谨是痴傻的,沫诗缈还是忍不住柔声说道,两眼已是热泪盈眶。
已经死透了的仙鹤顿时被丢到了地上,沫闻谨欢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沫诗缈道:“诗缈,妹妹,娘娘果然没有骗我,我有妹妹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沫诗缈一时不适应,可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看着沫闻谨亮晶晶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是的,娘娘没有骗哥哥,诗缈会照顾哥哥一辈子的。”
看到忽然出现的妹妹流了泪,沫闻谨很是心疼着急,连忙安慰道:“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哥哥给你糖吃。”说着,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摸出一颗果子糖,要往沫诗缈嘴边送,只是自己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才是亲人。就算是痴傻又如何?当初,她错信大夫人的话,为了……沫诗缈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那果子糖,“妹妹不哭了,只是哥哥你怎么来这边了?”
沫闻谨回头看向那火堆,又看了看死掉了的仙鹤,害怕被责骂似的低下了头,“我,我想吃肉。”
沫诗缈一阵战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只听到骨骼咯咯作响。
沫泽天明令禁止任何人出入明月阁,刚才逃走了的奴仆刻意引诱沫闻谨来明月阁定是不安好心,何况,还有那死掉的仙鹤……
脑中,一些东西交织在一起,沫诗缈皱眉,“哥哥,妹妹带你去吃肉,只是这里的事情你一定要忘记,好不好?”
沫闻谨用力地点了点头,跟着沫诗缈往外走,“妹妹,娘娘为什么不来看璋儿,她不要璋儿了吗?”
沫诗缈闻言鼻子一酸,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哥哥已然痴傻了,自然是不知道。
“娘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回头妹妹带哥哥去看望娘娘,只是现在我不让哥哥说话,哥哥就不能开口,知道吗?”
“知……”沫闻谨兴高采烈地答应道,许是想起刚才沫诗缈的话,声音顿时消失,然后猛地点了点头。
沫诗缈拉着他往树后躲去,远处沫闻谏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
“臭鸟,看我抓到你不吃了你!”沫闻谏气喘吁吁地跑着,眼看着那鸟儿竟是飞进了院子里,他不由气得跺了跺脚。
米儿一脸惊慌的小跑了过来,看见沫闻谏在门口犹疑,她连忙上前行礼道:“啊,奴婢见过六少爷。”
沫闻谏并不认识她,见米儿比自己还要高了些不由心中一喜,“你是来帮本少爷捉鸟的?”
米儿闻言一喜,“啊,原来六少爷见到那雀儿了,赵紫说要我帮忙照顾那雀儿两天好做下酒菜,只是奴婢手拙,一下子让它飞走了。六少爷知道雀儿在哪里吗?”
沫闻谏顿时瞧了眼明月阁,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然后指向远方道:“飞到那边去了,你自己去找吧,我不帮你了。”他甩了甩袖子,似乎想要转身离开,可是目光却还是望着明月阁。
米儿感恩戴德谢了一番才离开。
“哼,你们想偷吃,也要看本少爷答应不答应!”说着,他下定了决心似的推开明月阁的院门,迈步进去。
米儿一个口哨顿时招呼那雀儿飞了过来,“小姐,幸不辱命。”
沫诗缈见状不由笑道:“没想到除了药膳,你竟然也会驯鸟之技。”身后,沫闻谨似乎对那雀儿十分感兴趣,伸手想要逗弄,只是那雀儿却是扑棱了下翅膀,吓得沫闻谨连忙缩手。
“赵紫教我的,大少爷,你慢慢伸手,雀儿不会咬你的。”米儿轻轻为雀儿抚羽毛,果然沫闻谨再度伸手来碰触的时候雀儿虽是抖了一下却并没有闪躲开。
沫诗缈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为沫闻谨拭去了脸上的灰尘,“走吧,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
米儿愣了一下,刚想要开口问六少爷这边怎么办,却听到明月阁里传来的笑声,“哈哈,没了那臭雀儿,吃这白鹅肉也不错!”
沫诗缈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她还真是好奇,这若是让沫泽天看到爱子把仙鹤当做白鹅,不知道是否会痛心疾首呢?说来却还是一典故呢,焚琴煮鹤。
沫诗缈三人刚刚左拐往墨笙阁那边走去,另一条青石小路上大夫人缓步走来,一脸笑意道:“老爷,府里人不少都看到仙鹤了的,依我看,它定是落在了这边的。”
沫泽天点了点头,“仙鹤祥瑞,若真是飞入府中,那真是一件喜事。”
大夫人闻言心中一喜,显然把喜事想到了沫诗雪身上,却忘了仙鹤之事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好戏。只是待沫泽天看到明月阁,他脸上笑意顿时消失。
大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毒,先行几步道:“咦,这明月阁里怎么有人?”从门口隐隐看去,只见荷塘边生起了火,似乎有人在那里坐着,看不真切。
沫泽天面色一动,鼻子里却嗅到一股子香味,似乎是烤肉的味道。
大夫人见沫泽天脸色越来越难看,对着身边的亲信陈妈妈道:“不知道是哪个不张眼的竟然在明月阁里烤肉,还不去把他给我拉出来家法伺候?”
见沫泽天没说话,陈妈妈带着俩粗使婆子连忙进去。
“还看什么仙鹤?书房里还有些公务,我先回去了。”沫泽天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想要离这明月阁有多远能多远才好。
大夫人却是拉住了沫泽天,“老爷,不如等……”
“六少爷,怎么是你?”陈妈妈的声音中满是惊慌和不能置信。
沫闻谏很不满意,这白鹅肉都要烤熟了,陈妈妈这老货来干什么?想要分吃的?休想!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推开陈妈妈道:“陈妈妈,你来这边干什么?喂,你疯了不是,抢我的白鹅干什么?”
沫闻谏一把推开了陈妈妈,把已经散发出微香的仙鹤再度架到了火堆上。陈妈妈一旁看着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刚想要解释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怒喝。
“你干的好事!看你养得好儿子!”
大夫人看着甩袖离开的沫泽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原本安排的是沫闻谨那傻子在这里烤了仙鹤吃的,怎么会变成了闻谏?
沫泽天气恼地走了两步,旋即却又停了下来,“我说过擅闯明月阁者,家法伺候,去给我请家法!”
大夫人顿时脸色一片煞白,她上前去拉扯沫泽天的胳膊,却被沫泽天躲闪开了。
明月阁里,听到院子外面沫泽天的厉声呵斥,沫闻谏也是吓得一脸酱色,拉着陈妈妈的手道:“陈妈妈,救我。”
陈妈妈却是有苦说不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家奴,又怎么能救得了六少爷?
何况,老爷盛怒之下不追究自己“擅闯”明月阁之罪便是最好的了。
“老爷,闻谏还小,定是被什么人唆使了的,还望老爷明察呀!”
长子不在身边,大夫人几乎把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幼子身上,想起太尉府家法可能加诸于爱子身上,她顿时心肝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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