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老夫人吃药膳的时候表情那么凝重,像是吃了苦药似的,不由想起在古都的时候,妇人们为了哄孩子多吃点饭,总是在饭里面加一些酸梅调剂味道,你可别说还真是有效呢。”
赵紫听了不由皱了皱眉,“二小姐你是说……”
“哎呀,我院子里还有些事,改日再和你聊。”
赵紫连忙躬身行礼,“二小姐慢走。”
走廊那头,米儿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和二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赵紫闻言却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看到米儿脸上如出一辙的讶然道:“你说她真的是无心的吗?”
米儿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心的无心的,回头再聊不就是了?”
老夫人头上戴着的抹额她可是瞧得清楚,那菊花味道她可是闻见了的。这么个精巧的物事,难道还会是个蠢笨的主儿,她可不信。
春秋紧跟在沫诗缈身边,有些不解,眼看着四周无人才问道。
“小姐,你为什么不……”
她停了一下才接着道:“为什么要告诉她们呢?”若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岂不是更讨老夫人欢心?
沫诗缈笑了笑,“春秋,你说我刚来这府上,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春秋闻言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慢慢道:“是站稳脚。”
沫诗缈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后宅之中争斗不下于官场,我想要站稳脚,就要做两件事。”
“什么事?”
春秋眼神一亮,可是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声音太大了些,她不由捂住了嘴,神色有些无辜。
到底是不够沉稳,不过慢慢磨砺倒也是可以的。
“找靠山,拉拢人。”
找到了靠山,你才能有保障,有退路。
拉拢到了人,你才能有消息,有耳目。
“可是小姐,你为什么要和……和大夫人她们作对?”春秋小声问道,很是不解。
沫诗缈闻言冷笑一声,“作对?”
她若是闷气不吭声,怕是只会重复前世的故事,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大夫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又岂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我若是不作对,昨日里从香阁跑出来的人便是我;我若是不作对,昨个儿被丞相丢出去的人便是我。春秋,你说我该不该作对呢?”
她分明是压低了声音,却又是声音冰凉,唬得春秋心头一颤。
“二小姐,昨个儿老夫人多吃了半碗粳米粥,大夫来的问脉的时候还说老夫人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尽管压低了声音,米儿的语气里还是透着喜悦。
她用了二小姐说的办法,在药膳里加了一味甘草,然后又添加了酸果。
果然老夫人用药膳的时候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每每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吃完的药膳如今一刻钟便是吃完了。
而这才不过小半个月的工夫,老夫人身体竟是好了许多。昨个儿大夫来请平安脉,老夫人听了大夫的话心里欢喜,赏了她一支金簪和几两碎银子,那可是她一个三等丫头三个月的月俸呀!
银子固然让她高兴,可老夫人给的脸面才是最为正经的,这让米儿一夜无眠,毕竟这些都是借助二小姐才得来的。
所以,伺候老夫人用完药膳,米儿一直在走廊里等着沫诗缈出来。
“老夫人身体好,才能阖府平安不是?”
沫诗缈淡淡笑了笑,屋里沫诗月似乎说了什么玩笑话,老夫人开怀大笑,一屋子欢声笑语的。
米儿看着这沉谧如水的容颜,只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的人,“二小姐,要不我对老夫人……”
沫诗缈摇了摇头,“不必。”
老夫人何等样人,虽然不管府中之事,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四面八方的,怕是早就猜到了其中关系,既然她不提,自己又何须声张?
自己要找的是靠山,而不是拉仇恨,何必现在就暴露了呢?
何况,沫诗月亦敌亦友,那只小老虎自己还没能顺了毛,岂能轻举妄动?
沫诗缈正要离开,却瞥见一道身影跑得极快,身后是丫环焦急的声音,“六少爷,您慢点……”
六少爷?
是沫闻谏。
沫诗缈愣了一下,却见沫闻谏忽然停在了自己面前,眼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桀骜。
“你就是那个从乡下来的姐姐?”
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沫闻谏虽是才十岁,却也是和自己差不多身高,大夫人的爱子,太尉府里的小霸王。
“六少爷,还不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安?”
匆匆追上的丫环却是大眼不瞧沫诗缈一眼,倒是和自己的小主子统一战线了似的。
“狗眼看人低!”
米儿唾了一口,只是看到沫诗缈还站在这里不由吐了吐舌头,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道。
“二小姐你不知道,六少爷特别信任红梅这丫头,人家是主子身边的红人,所以向来不把我们看在眼里。”
沫诗缈闻言不由笑了笑,“那倒也是,不过六少爷今年也要十岁了,怎么身边还是丫环伺候?”
向来,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过了十岁都是要搬到前院去住的,而过去伺候的丫环也都会被小厮替代。
米儿冷哼了一声,“谁知道她给六少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夫人拗不过六少爷,便是一直让红梅伺候着。”
“原来是这样呀。”
沫诗缈颇是深意地笑了笑,她刚要进去余光却扫到地上的一个荷包。
荷包上面绣着一枝红梅,大概是刚才红梅给沫闻谏整理衣裳时不小心落下的。
弯腰捡了起来,沫诗缈打量了一眼,笑着说道。
“倒是好……”她鼻子微微一皱,声音一顿才接着道:“好绣工,好心思。”
米儿不解,却见沫诗缈收起了荷包,施施然离开,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沫诗缈刚走到芝兰院门前,双蝶便急匆匆迎了过来,“小姐,不好……”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却是被打断了。
“二小姐,府里新进了些丫环。奴婢奉夫人之命给二小姐送来几个使唤丫头。”
说话的正是大夫人的另一个心腹赵妈妈。
赵妈妈并不像是府里面其他有权势的妈妈们一般白胖,倒是一副干瘦模样,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冷漠。
沫诗缈笑脸相迎,“有劳赵妈妈了,春秋,还不赶紧去给赵妈妈奉茶?”
春秋刚要应声,却听到赵妈妈干巴巴的声音,“不必了,奴婢还有其他要事,先告辞了。”
说着,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把沫诗缈放在眼中。
沫诗缈入府半个多月,向来都是双蝶和春秋两个人伺候的,芝兰院里更是没什么其他的丫环婆子了。
如今大夫人终于把手伸了进来,倒让沫诗缈不由心底一笑,大夫人的耐性似乎差了些。
只是,大夫人只是送来了一群丫环,却是没有给自己一个管事妈妈,是怕自己和外界联系起来呢,还是……怕落了口舌?
“你们都是夫人手下的得力干将,来到我这里自然也不会差了那里去的。双蝶,你且依照周妈妈当初的办法将她们几人划分了等级,回头禀告与我便是。”
双蝶闻言顿时一紧张,旋即却又是兴奋起来,“是,小姐。”
春秋顿了一下,这么可怜兮兮的面孔,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小姐的话,可是……
“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情便是,不要多言。”
春秋躲闪似的连忙出去,却不见双蝶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不复以往的胆怯,反倒是带着些闪亮。
芝兰院里没多大会儿安静,再度热闹起来。
“二小姐,老夫人说芝兰院里还差几个使唤的人,让奴婢带几个来给二小姐瞧瞧。您要是瞧得上眼,便留下她们,瞧不上,老夫人再给您挑选几个送过来。”
院子里站着的几人却都是极为眼熟的,沫诗缈不由眯了眯眼,林妈妈见状笑道:“周妈妈当年也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儿,米儿、赵紫虽是愚笨了些,不过也都算是有一技之长。”
老夫人这是在敲打大夫人!
沫诗缈看着脸上带着慈祥笑意的林妈妈,一下子就知道了其中缘由。
大夫人送与自己的五个丫环中,白菱本来是听云院里的三等丫环,双蝶把她提拔为二等丫环。
灵珊正是自己刚入府时遇到的那小丫头,喜乐苑里的小丫环。大夫人无非是拿她来提醒自己香阁的事情虽说是过去了,可是她还是记得的。
至于丫儿和秀儿不过是被贫苦人家卖入府中的,在府中没有半点根基,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而红儿,她的母亲正是沫诗诗的喜乐苑的管事妈妈。依照着沫诗诗对自己的态度,红儿几乎又是个奸细。
“林妈妈说笑了,长者赐不敢辞,只是老夫人将米儿、赵紫赏赐与我,那墨笙阁里的花鸟该如何是好?还有,谁来给老夫人做药膳?”
沫诗缈一脸的忧心,林妈妈看在心里不由暗暗点头,果然是老夫人看重的人,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
“二小姐放心,老夫人说了,反正你每日里也要去墨笙阁请安,带着米儿赵紫便好了,只是这样就要多麻烦二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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