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碧堂皇的宫殿,有一处角落后却由一排由茅草搭成的屋子,在屋子中睡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被褥,上面铺盖的是她所有的衣物。
尽管如此,也阻挡不了寒风入体,脚底生寒。
沐清涵睁开了眼睛,方才做的那一个梦,鲜红的画面再一次重复在她眼前,外面断断续续地下着小雨,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覆上了一层冷汗,黏糊地让她忍不住蜷起了身子。
雨水拍打在简陋的茅屋,发出了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冷风之中,她们唯一的寄居地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塌。
黑暗之中,沐清涵睁大了眼睛,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舌尖上传来了苦涩的滋味。
她的目光落在了身边几人的身影上,看着她们起伏的胸膛,无端地松了一口气。
“唔……”其中一人似乎感觉到有些寒冷,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希望这样能够吸取些温暖,她缩了缩脚,那微微皱起的小脸颇为可爱。
被明芸如此一打断,沐清涵嘴角无声上扬,心中的恐惧也被驱散了不少。
她向来浅眠,只要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通过缝隙看了看天边,那抹墨色越来越淡,天已经渐渐明亮。
她蹑手蹑脚地穿上衣物,离开了被子的那一刹那冷的她直哆嗦,手尖是一阵的冰冷,她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气手指才能够继续动弹。
这样冰冷的天,若是从前……一双美眸中快速地划过一抹叹息。
东丽虽然位处于南方,可是一到冬天,那凌厉的冷风伴随着湿冷的天气扑面而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然将脸刮得生疼。
今日的风,太大了。沐清涵双手捂紧了自己的衣裳,她顶着哗哗作响的大风来到了井边,等待着她的是一盆又一盆的脏衣物。
在整个宫里,太监与宫女为最低等,而唯有浣衣房的人甚至还不如他们。
她知道,这些都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若是她没有完成,那些等着下井落石的人必然会以此找她的麻烦。
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思绪,不能够再拖了,在例行检查之前,她必须要完全洗完。她咬了咬牙,提起一件衣物放进水中清洗。
那是一双形态极好的手,只是历尽了无尽的操劳,如今长了不少的茧子,与它原本的面貌大相径庭。
她的耳边是呼啸的寒风,似是十八层地狱中的魔鬼,在大肆地张牙舞爪,又似在嚣张地嘲讽着她的软弱无力。
齐月到达门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独自一人在洗着衣物,尽管她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可旁边的盆中依然堆着许多衣物。
齐月恍惚地想到,当年杏花烟雨,她与父亲拜访宰相一家时,那抹飘拂而过的轻纱如此令人难忘,而她绽开的笑颜令人沉醉。
而如今……造化弄人,不过如此,堂堂的名门小姐,如今成了宫中最低等的存在。
绵绵细雨散落在她的羸弱的肩膀上,她还没有感觉到人已来到,几滴雨滴扰乱了她的眼,抬起手背擦拭而过,水冰,而暴露在寒风的肌肤更是冰冷。
沐清涵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将冰凉的空气吸进五脏六腑,深怕自己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暖消失无踪。
齐月放轻了步伐来到她一米远的距离,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而沐清涵感觉到人气,连头都没有抬便已经猜出了来人:“齐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齐月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才道:“小姐,她们怎么也不来帮帮你?”
“她们太累了还没清醒呢,这些让我来便好。”沐清涵一件衣物洗完,趁着过水的功夫抬眸望了一眼她。
齐月看着她熟练地将衣物洗净、脱水、放入一旁,沉默地蹲下了身来,挽起了袖子替她将还未处理的衣物搓洗。
“不用,这些我来就好了!”沐清涵想要夺过,却被她快速地躲开了。
齐月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带着几分的唏嘘,“小姐,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像是脱了线的珠子,滚落在地。
所有的记忆如同海水涌进,那些不想回忆的东西清晰地出现在脑中,气氛顿时陷入了沉寂,就在齐月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了沐清涵说道。
“在那之后,宫里所有人都捧高踩低,唯有你与她们真心待我。沐家一倒,最高兴的莫过于谢家几门,只是皇岚弈野心勃勃,必然不会让他们扩张势力,而沐家的覆灭,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齐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小姐,你是说陛下他……”
“陛下?”沐清涵嘴角勾起,一字一句,都是对自己的嘲讽,“他是你们的陛下,却再也不是我的陛下了。”
那目中浓重得怎么也化不去的悲哀惊了齐月的眼睛,沐清涵向来温和大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犀利的模样,下意识地想要离她远一些,可是想起她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她卸下了自己的心房。
沐清涵恨陛下,她是知道的,换做是自己未必能够比她更坚强。
沐清涵看着她瞬间闪过的变化,心中更是一暖,树倒猢狲散,齐月却暗地里给了她不少照顾,才让她减少了不少压力。
“如今皇岚弈时刻担心着臣子谋反,影响了他的地位,朝中臣子他暗中埋伏线人都已成熟,像是被吞入了身体里的刺再也拔不出来。”沐清涵的动作顿了顿,斜眼睨了一眼齐月,带着几分促狭补充着。
“金卫使虽身在朝廷却远离权利中央,皇岚弈必将厚待。我知金卫使之子心悦于你,你若是对他有好意,不妨就接受了吧。”
话音刚落,齐月眼中的泪珠滑落在地,“小姐,你处处为我们着想,可曾有为自己想过一丝半点……”
一想到沐清涵被奸人陷害沦落至此,她更是忍不住哽咽,反而被沐清涵揽住了肩膀,在一旁轻声安慰着她。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活着。”
“世人都爱道听途说,他们若是知道小姐真正的性子,必然不会如此污蔑于你。”齐月一想到外面的流言种种,更是被忿忿不平。
即使沐家倒了,只要她齐月还有一口气,便要护着小姐,不然光靠着她羸弱的身躯,难以抵挡宫中的饿虎材狼。
天已经渐渐的亮起,沐清涵怕连累了齐月,又多加叮嘱几句赶她离开,只是在此之后,破旧的浣衣房再次迎来了一位客人。
不速之客。
一双绣着精致花纹的绣花鞋出现在她的视线,沐清涵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通通散去,心中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再次被人狠狠掀开,鲜血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兰宜早看她不顺眼,只是当初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却成为了连太监宫女还不如的存在,她心中的喜悦再也阻挡不住,嘲讽出声:“被陛下下令来到浣衣房的皇后,小姐您可真是全天下开天辟地的第一位呀。”
她容貌原就长得秀丽,锦衣华服的修饰下,倒是富贵天成,只是那故作华贵的姿态倒是少了贵女骨子里应有的气度。
沐清涵始终没有抬头,只是藏在袖子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鼓起,她深知兰宜来是为了羞辱她的,可是为了其他人着想,她只能够将心中的屈辱压下。
兰宜本是罪臣之女,当初沐清涵瞧她可怜,哀求父亲数日才求得了她的归宿,兰宜聪明灵动,夫子每每布置了一堆作业都是她代为完成,她想要出去看看,兰宜便帮她乔装打扮混出府去。
当年以为是上天怜惜她,赐予了她一个极佳可信任之人,如今联想种种痕迹,只觉得可怕至极。原来从很早开始,兰宜就有了反叛之心,而她被家人保护的太好,终究是中了她的圈套。
见着沐清涵忍气吞声,还不能入了她的愿,兰宜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丢到了她的脚边。
沐清涵瞪大了眼睛,那强行止住的泪珠倾泻而出:“这是……”
这是一个不足手心大的布偶,只是上面插了数根银针,千疮百孔的纸上是清晰可见的两个字。
那是她为在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所取的小名……
得知了自己有了身孕,母亲为自己寻来名医细细照顾,饮食住行处处由宰相府派来的人负责。如此悉心周到的照顾,她的孩子终究在最后一个月要待产的时候早产而死……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对此晕迷三日,整整一个月幽思缠绵,而皇岚弈昭告天下,追封那孩子为太子。
就算是如今,沐清涵依然相信,曾经皇岚弈是爱过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将那尚未出世的孩子立碑于皇陵。
看着沐清涵惨白的脸,兰宜蛾眉轻扬,“沐清涵,你以为那孩子的死亡只是一个意外吗,你终究是没有看透陛下,自然不懂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滴答滴答——”
雨越下越大,可是沐清涵已经顾不上躲开,任由那硕大的雨捶打在她的身上。
“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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