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岚越想越觉得奇怪,蹑手蹑脚的扒着客栈的窗户向里望去,却发现沈项钦已经带着云舒道长回房间去了。
她闷闷的踢了一脚脚下的碎石子,转念一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惊蛰一定在门后护卫,初夏在房间里整理行李,哪还有人顾得上她?
她咬了咬下唇,犹豫再三决定这次自己逃。初夏这一路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头,她实在于心不忍。虽然在王府里难免遭受闻人绣的欺凌,可好歹性命无忧。这一路跟着她又是被卖到青楼又是身陷囹圄,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不得不南下回乡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父亲,可这与初夏毫无干系,没道理为了她的一己之私把旁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她摸了摸身上的钱袋,里面还有几十两银子,这一路若节省些应该也够她还乡的路费了。
赫尔岚打定了主意,抬头望了望房间的窗子。
初夏啊初夏,不是我狠心要丢下你,我实在不忍你跟着我出生入死了。
她暗自嘟囔了几句,潇洒的一转身,逃也是的离开了客栈。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背影已经落在了站在窗口的沈项钦的眼里。
云舒道长难掩脸上的激动,紧紧握住手中的茶杯,“王爷,方才那位姑娘可是……”
“是。”他转过身来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在桌前斟了一杯茶水。
“多年未见,她已经长这么大了。那双眼睛,和她周身的气度,与师兄当年简直一模一样啊。”云舒道长感慨的说道。
“道长可会怪我?”
云舒道长深深的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道,“贫道不敢,师兄既然有此安排,想必自有他的道理。只是……苦了这女娃儿。修道之人本应淡泊名利,远离庙堂,王爷既然能将师兄纳入麾下,他自然会一心为王爷谋算。贫道只是想不到,他连唯一的女儿都舍得。”
沈项钦扬眉看着云舒道长,黑曜石的眼眸中氤氲着狷狂的野心,“道长潜心修道,为的是天下苍生;本王生在帝王之家,明争暗斗数载,为的也是天下苍生。既然如此,何必拘泥于江湖庙堂之分?如今皇帝昏庸无道,东宫资质平庸,那又何妨换本王来坐江山?”
“话虽如此,可王爷可曾想过,一旦京城起了纷争,朝局不稳,势必引来番邦窥探,若趁虚而入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边疆再起战事,势必生灵涂炭。”
沈项钦朗声一笑,“本王既然有意坐江山,自然也守得住!道长以为,若当今圣上有朝一日驾崩仙去,东宫继位,朝中局势便能安稳吗?既然两两权衡均有损伤,不若两害相权取其轻。”
“王爷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王爷可敢说毫无私欲?”云舒道长的眼眸里散发出一缕精光。
“本王不妨直言,本王是有私心,但本王的私心于万民无碍。云舒道长,先生临走之前命你听从本王的安排,若你此刻后悔了,本王绝不勉强。”沈项钦云淡风轻的端起茶盅来,嗅着茶香,一口清润的茶水滑进喉咙,口齿生香。
云舒道长沉吟了片刻,低叹了一声说道,“罢了,既然师兄有命,我自当遵从,只盼着师兄没有看错眼才好。”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王爷召贫道前来有何吩咐?”
另一边,赫尔岚离开客栈后便去往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朴实无华的男装换上,随后又买了些水和干粮,便动身往柳城去了。
刚刚出了烟城,走了没多远天色便暗了下来,她一个女子只身赶路难免有些胆怯。之前有初夏作伴还好,两个人说说笑笑也不觉得夜晚难捱,此时就她一人便也不敢再往前赶路了。四处环顾,见前方有一座破庙,便决定在庙里过一夜,明日清晨在动身。
当她走近庙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庙里似乎已经生起了一堆柴火,不知是不是哪位赶路人。她小心翼翼的往庙里走去,还来不及细看,一把宝剑便像破空而出一般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惊呼一声,手里的包袱掉在了地上,包袱里的馒头和糕点滚落了一地。她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杀气腾腾的用剑指着她,满眼的戒备。
“呵呵呵……这位大哥,在下不过是赶路之人,途径此地,见天色渐晚,所以想来庙里暂住一宿,并……并无恶意。”她讪笑着说道,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推开脖子上的宝剑,却听那大汉闷哼一声,连忙乖乖的把手放下。
那大汉一甩头,粗声粗气的说道,“你文绉绉的说的什么玩意?老子听不懂!”
“善,放下剑,别伤到这位公子。”庙里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男声。
大汉闻言,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将宝剑收回剑鞘,转身跑回庙里,扶着一位身着浅色衣衫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脸色苍白,时不时轻咳两声,像有不足之症。他上下打量了赫尔岚一眼,笑道,“在下巫马复,这是我的家丁蒙善,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
赫尔岚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无妨无妨,呵呵呵……在下赫尔,打扰了。”
“既然同是赶路之人,何谈打扰?赫公子请。”说着,巫马复由着蒙善扶着率先往庙里走去。
赫尔岚低下头来看着地上沾满了灰尘的干粮,满脸无奈的蹲下来,挑挑拣拣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块还能入口的。她只得认命的叹了口气,揉了揉肚子钻进了庙里。
巫马复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看着蒙善叹了口气,“都是你,莽莽撞撞的,还不去向那位公子赔礼?”
“奴才还不是怕……”蒙善话说到一半,低声哼了一声,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慢慢挪到赫尔岚跟前,喝道,“小子!方才是老子的不是,把你吓到了,老子的干粮给你吃!”
“多谢蒙大哥。”她站起身来拱手笑道。
“谁是你大哥,哼!”透过他脸上密密的胡子,仿佛竟然看到他有些脸红了。
赫尔岚低头一笑,这大汉还真有趣。
寺庙已经破败不堪,供桌上烛台和香炉七零八落的倒在一边,法相庄严的佛像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昏沉,原本的金色也有些难以辨认。
庙内四周铺满了稻草,看来常有过路人在这里借宿,生起的火堆烧的正旺,上面煮着一只药罐,浓郁的药香弥漫在寺庙当中。
赫尔岚在火堆旁坐下烤了烤手,抬眼看着巫马复,“巫马兄可是有不足之症?”
“哦?赫公子懂医术?”
“不懂,只翻过几本医术罢了。”赫尔岚谦逊的笑道。
“哼,不懂,不懂卖弄个屁!”蒙善嘟嘟囔囔的说道。
“善!你太过无礼了。”
“无妨,蒙大哥性格直率,在下很是喜欢。”
巫马复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赫公子宽宏,既然赫公子粗通医术,可否给在下瞧瞧?”
“我说了,我不懂医术,这治病救人的事不敢妄言。”她抬眼看着巫马复,只见他虽形容消瘦,可一双眼睛眸光锐利,气度不凡,“不过……在下倒是可以给巫马兄看看面相。”
“江湖骗子!”蒙善忍不住接口说道,当他对上巫马复的眼睛后,立刻乖乖的禁声,不敢再多言。
“那就劳烦赫公子了。”
“若在下没有看错,巫马兄家世不凡,非富即贵。虽自幼体弱多病,幸得长辈护佑,所以时至今日历经波折但总能化险为夷。”她顿了顿,问道,“敢问巫马兄今年贵庚?”
“二十有六。”
“巫马兄命运多舛,恐怕随后一年繁杂琐事颇多,但都无伤大雅。若能安稳度过今年,之后必将顺风顺水,苦尽甘来。”
蒙善听她说的也来了性质,将刚刚烤好的一只鸡腿塞到她的手里,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嘿,小子。你还算出什么了?”
“巫马兄眼下的忧患在内不在外,还望诸事小心为上。嗯……日后巫马兄恐怕会为一女子所困,若能避开或得其相助则万事逢凶化吉,若避不过……”她秀气的眉微微一皱,不再多言。
“若避不过又当如何?你小子倒是说呀,真真急死个人了!”
“若避不过,或会成为巫马兄命中一大劫,赔上性命也未可知。”
“呔,我就知道你他娘的是个江湖骗子!你竟敢如此咒我家主子?老子看你的小命是不想要了!”说着,蒙善脸色一变,便要抽出剑来向她刺去。
赫尔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躲闪,话却是说给巫马复听的,“人人都言人定胜天,可为何有人生来便是富贵王侯,有人则是平民百姓?此乃命中注定,天命不可违也。人胜不了天,能胜的不过自己罢了。”
巫马复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他把剑放下,虚弱的捂着胸口猛咳了两声。蒙善连忙把剑扔到一旁,端来煮好的药倒进一只碗里送到他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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